湖南湘西苗乡酒俗


湖南湘西苗乡酒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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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西苗民在武陵山区的林莽间自强不息,素来以刚烈、强悍著称,正如与他们生存相伴的烧酒,能溶物,能燃烧,冰冻三尺不凌,窖地十年犹香 。酒,是湘西苗民时刻不可离开的生活资料 。《辰州府志》艺文卷曾有一首苗民的七绝,这样咏道:“江城杨柳绿成围,日暮渔翁换酒归,醉卧晚亭呼不起,白头高枕一蓑衣” 。武陵山区还有不少“酒”的地名:如大酉山、二酉山、大酉洞、小酉洞、小酉溪,——酉者,酒也 。不知者,数落苗民嗜酒;知之者,赞誉他们好客 。棒着酒,他们打开了轰门;捧着酒,他们广泛联谊;捧着酒,他们壮胆苦斗;捧着酒,他们酬谢上苍 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酒就是礼,礼离不开酒,这就是湘西苗族文明的缩影,据此,我们可毫不费力地看见苗胞生产、生活、社交和风俗的斑 。
既然酒是湘西苗民时刻不可缺少的生活资料,那么酒的普及程度就可想而知 。旧时苗家山寨家家有酒,且多自酿,以甜酒为最普遍 。平日冲凉水解渴,上山挖地,下田打谷,互相敬献,不辞路人;客来古茶礼待,以塞唐突,故而酒是常备的饮料 。苗族学者石启贵在《湘西苗族实地调查报告》中记述得很明了:“苗族不讲究饮茶,唯烟酒两项,嗜好已极” 。这是有道理的 。道光十十五年(1045)溆浦严如煜在《三省边防备览》中记载:“贾民用秫米(糯米)蒸者,日捞糟,日黄酒 。小村店必开黄酒馆或挑至村中卖之 。四月山中会场布棚摆矮低凳,男女沽饮 。”又记:`“川东乡民亲朋宴集皆用咂酒,以高梁为之,置于坛,用咂管咂饮 。将竹管插入酒坛,用嘴咂食 。”这是一种古老的喝酒方法 。可见苗家饮酒之俗由来已久,而且地域很广 。但湘西苗胞无独酌的习惯,所谓“一人不喝酒,二人不赌博 。”封藏的烧酒必待佳宾和娘舅远来方才开封,且“人越多,越闹热,越体面”,大碗豪饮,一醉方休 。至于妇女饮酒时只与妇女对酌,大约是清代以后《女儿经》在苗寨生根的一个佐证吧 。
苗族与酒结下了不解之缘,总的趋势,是为了交友结义 。除平日的待客之外,用酒之礼多与喜庆相关 。最普通的是“三朝酒”,即产妇末临盆须先酿甜酒,或用粟米或用糯米 。婴儿坠地,丈夫提公鸡或母鸡暗示生男生女,去岳家先报;岳母则背鸡蛋、酒及小儿衣、帽、鞋、被等物送“鸡米” 。产妇的补品,往往是“糖酒蛋”,即糯米甜酒煮蛋,外加红片糖,可以活血、补血,生乳汁 。到婴儿满三朝时,亲友结队前来祝贺,主家先煮“糖酒蛋”待客,继而排出宴席,一边酌酒,一边听岳母拟名,坛子倒酒,不醉不止 。其次是嫁娶酒,女子出嫁前一天有“戴花酒” 。《永绥厅志》载:男子求婚,央媒妁至女家说合,即以火炮、酒肉送女家,谓之插香 。这插香是“戴花酒”的准备,五更娘家须办“离娘酒”款待女儿,出嫁时的拦门礼,也是以酒相敬;至婆家,男方须办“拜堂酒”款待各路亲朋 。新婚之夜不得合卺,须燃放篝火,男女双方的歌师举行“酒歌”;青年男女则闹“掀酒”,将婚礼推至高潮 。
【湖南湘西苗乡酒俗】 此后新郎当陪宾客欢饮三日,然后由新郎的兄弟挑几坛烧酒去娘家,请女方叔伯、舅爷、老表等同饮,送了“娘钱(也称奶娘)”,方可引新娘回家同房 。第三是丧葬酒,即苗家有了丧事,“亲戚来吊,富者助以牛酒,贫者助以酒米 。里党无论亲疏皆来吊唁,丧家设酒肴以待宾” 。对于高寿的长者逝世,苗乡有嘻戏笑闹抬丧酒的场面,别具一格 。主家发表,灵枢出门,抬夫沿途停枢,向死者女婿索酒喝,喝时,人们嘻戏笑闹,贺死者归山成龙,后代兴旺 。这些“酒礼”与“歌”常常联在一起,有酒要有歌 。关于各种酒歌,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《湘西歌谣大观》,作了较祥实的辑录,其中的《上梁歌》都属于喜庆酒歌之列 。这些酒礼皆歌情歌义,歌古歌今,即使是最热闹的“闹掀酒”,也是粗放而不失礼仪,狂热而不伤和气 。
酒是风情的使者,酒是团结的纽带 。苗家重大节日活动,不论三月三、四月八、看龙场、赶秋节,还是清明、吃新、跳香、接年,人们往往依托酒的冲动,把节日的欢乐氛围引向高峰 。特别是“清明歌会”和“六月六”寨歌,不管认识与否,都会拉客到家里喝酒,大肉大鱼款待 。这是湘西苗族同胞把情义寄在酒上 。因此,制订乡规民约要摆酒,表示大家对待鬼神,一求不要作祟,二求降福主东 。对祖宗更是毕恭毕敬,一片赤诚;吃牛“伙款”,更离不开酒 。滴过淤血,众人脆天盟誓,这往往是械斗或起义的前奏曲 。
苗族与酒的关系十分密切,大约在数千年前,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。苗族的酒究竟起于何时,因为苗族无文字记载,难于考究 。苗族巫师《酒歌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:在母亲当家的时代,“明农”(龙姓)母亲带了很多姐妹姑嫂去扯包谷草,叫“爸卡”(麻姓的父亲)煮包谷饭送到坡上做中餐 。“爸卡”在半路上摔了跤,将包谷饭倒了一些 。他怕遭到“明农”的责骂,便用黄茅草盖起来 。
过了两天,“明农”从这路过,闻到一股香味,这个发现,就是最早的酒 。酒,味苦性热,有扩大血管,活血化淤、消毒散寒的功效 。最能消除疲劳 。旧时,苗族生活在崇山峻岭间,交通不发达,出门就要翻山涉水,山间云雾多,寒气重,上山除草,下田种谷,爬坡一把刀,进屋一担柴,生活是很劳累的,不喝酒怎么办?苗胞带农副产品进城,脱手之后,站在柜台边佑二两“柜台酒”,一逐寒气,二俏疲劳 。苗族同胞接待各种工匠,用酒;接待三亲六眷,用酒;即使遇上辛劳的路人,也用酒 。诸多酒俗,绝非偶然 。“似有突缘成主客,呼童便酌醉斜晕 。”这也是《辰州府志》中的苗族文人的佳句 。苗山没有山珍海味 。捧出自己酿的酒,他们是尽心尽情了的 。客人也不推辞,“团坐大嚼,欢呼痛饮 。席终,道测田畔,四体横陈,酣醉如泥,鼾声如雷”,——何等自在!
人言“酒可以压邪”,否,酒可以壮胆才是真的 。昔日湘西山野,虎狼极多,山野人有事出门,必先喝酒;同时苗俗崇鬼,苗巫祈祷的有三十六堂鬼,七十二堂神,什么傩神、龙神、雷神、土地、山神、五谷鬼、麻阳鬼、高坡鬼,……风摇影动,草术皆兵 。好在“皇帝老子都让醉汉三分” 。山里人行路,岂有不喝酒的道理!这个心理上的武器十分管用,从乡场上归来,不少汉子醉卧草莽,常常逼得亲人举火把背负归家 。醉汉满身寒露,第二天醒来,边喷嚏都不打一个,照常下地生产,这不能不归功于酒 。
酒的药用功能,苗家凭着生活经验是有所认识的 。苗山多瘴疠,酒能解毒,不但饮山泉时孱甜酒,而且在治痰时,用得更多 。苗药之中,尤其治联打损伤的药酒贴,可以一放若干年,功效奇特 。
特定的文化现象,是特定的社会生产与生活造就的,返回来又服务于特定的生产与生活 。湘西苗家的酒俗,就是与特定的地理、气候和民族性格分不开的 。酒既成为一种“民俗”,就必然融汇了自己的民族感情,成为社会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。苗族的饮酒,与其说是物质生活的需要,毋宁说是精神生活的需要 。(摄影:扎西德勒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