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一笑|宿华还是不够狠( 二 )


宿华曾经形容过自己作为快手 CEO 的变化:
早期就像在球场上当前锋,要解决的问题相对具体,比如球传到脚下之后,如何去过人射门。在直觉引导和大数据的矫正作用下,比较容易得出高效高质的决策。
但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,问题复杂性越高,决策的反馈周期也越长,他开始尝试两种解决方案:一种偏理性,看自己,也看外面,深入研究他们对过去和未来的认知,站在历史的肩膀上研究策略;一种偏直觉,基于信息和感知做决策。
理工男出生的宿华,本身更青睐第一种,需要快速决策时,才用第二种。
然而,2017年7月的那个下午,这两套决策逻辑,显然都失效了。
当时还在五道口启迪科技大厦b座22层的快手总部里,数据团队在周例会上分析了一款来势凶猛的竞品:抖音。团队详细呈现了抖音的产品和用户特点、商业模式、用户安装原因、安装前后在快手上的行为变化。
但是,这没有引起在座高管的任何重视。
一年之后,上线500天的抖音以1.5亿的日活,超越了上线七年的快手。更可怕的是,抖音在后来很长时间里,都保持着一条陡峭的增长线。日后,这演变成为商业世界里一场经典的反超行动,也成了此后宿华烦恼的重要来源。
02、失控关于宿华卸任 CEO 的原因,多数分析都指向了快手上市之后的糟糕表现。
快手在港股上市的那天,也是一个周五。当时,快手办公区里一片平静,没有欢呼,没有庆祝仪式,没有财务自由带来的激动,就连下午茶,都是跟往常无异的薯片和小桔子。
风平浪静的快手,就这样走进了暴风骤雨之中。短视频第一股,逐渐活成业内最惨:股价跌跌不休,DAU 追不上抖音和视频号。它在上市前就没有讲明白的故事,终于在上市后成了拖累股价的累赘。
这与管理层的风格和决策不无关系。
快手早期的 slogan 是“有点儿意思”,佛系,在很长时间里都是这家公司的重要标签,宿华和程一笑两人更是低调。
2017年,因为快手加大对无下限短视频的审核和处罚力度,很多用户找到五道口快手总部闹事,其中一位河北女士和门口保安纠缠了三天,哭喊着要见领导。期间宿华和程一笑多次进出,她都没有认出来。
信奉技术理想主义的两位创始人,相信社区的自我净化和进化能力,于是,流量普惠成了快手的关键词,即减少运营手段对用户体验的打扰,让内容实现自我生长。
然而,这套打法最终滑向了失控。一方面,辛巴等主播家族,抓住“自由”的机会,成长为足以反制平台的力量。一方面,隔壁的抖音以强运营发起精准进攻,步步为营,快手也逐渐乱了手脚。
宿华不再坚定。他越来越多地做出妥协。
他曾经在2017年表态,不希望快手变成秀场,因为短视频才是最好的记录和分享生活的方式。为此,他拒绝在界面上增加直播tab。
然而,直播带来的收入,显然足以让CEO的个人喜好做出让步——快手在2019年的直播收入约314亿元,占到全年总收入的80%。也就是说,快手成了全球最大的直播公司。
他曾经把快手比喻成一家把米饭做到最好的餐厅,“我们不会给白米饭做漂亮的摆盘。我们不会为我们的米饭当街吆喝”。
然而,在流量困局之中,快手后来疯狂投放广告,冠名综艺节目,还请来操刀过《后浪》、《啥是佩奇》等刷屏作品的马晓波,制作了2分钟的快手广告片《点赞可爱中国》,风格一如既往地高级,并在央视一套《新闻联播》结束后的黄金时段播出。但由此给用户带来的体验,只有割裂——没有人能在广告片的高级感与快手内容的接地气之间,找到兼容点。